5月8日,珠海市橫琴新區法院開審該院首宗涉澳民事案件,該案于4月14日立案,由專職法官謝偉東獨任審判。原告林某、黃某等3人均為澳門居民,被告為珠海居民李某及珠海某投資公司,案由為房屋買賣糾紛。
該案的開審,標志著橫琴法院打造涉澳審判品牌的計劃逐步走向實踐。自3月21日,橫琴法院正式對外受理案件以來,已受理案件30余件。
橫琴新區地處珠海橫琴島,與澳門隔海相望。這個“一國兩制”下探索粵港澳合作新模式的示范區先天具有創新基因,橫琴法院亦被人寄予厚望。橫琴法院全國首創不設審判庭,設立專職法官負責全程審案,還確定了權力回歸法官的法官會議制度,這些新嘗試使之成為關注焦點。
橫琴法院設8名專職法官
所有案件完全由專職法官負責,即使是院長、副院長只要未參加審理,就不得參與案件
5月6日,橫琴島寶興路118號,一幢兩層白色小樓內,橫琴法院的法官和工作人員們正在忙碌。去年11月,這里還是一個空空如也的倉庫,經租賃改建,變身成為法院辦公樓。樓雖然不高大氣派,但不失整潔莊重。
胡冬梅是橫琴法院司法政務辦工作人員,同時也是一名有近10年審判經驗的資深法官。來到橫琴法院前,她是珠海市香洲區法院從事民商事審判工作的副庭長。
“這里的變化可以用‘飛速’來形容?!焙犯嬖V記者,法院基礎設施建設只用1個月的時間,人員正式選任不到2個月。
橫琴法院的模式與現行法院有著巨大的不同。法院內設機構不再設審判庭,取而代之的是“三辦一局一隊”?!叭k”是指審判管理辦公室、人事監察辦公室、司法政務辦公室,“一局”為執行局,“一隊”是指司法警察大隊。
“這5個內設機構實際上承擔了傳統基層法院15個部門的職能。”胡冬梅說,內設機構的重大調整,實際上就是為了將資源向審判這一法院中心職能傾斜。
如果說司法行政機構的重大精簡,是為了換取審判工作的中心地位,那么橫琴法院的審判工作究竟如何設置?
在橫琴法院,設有8位專職法官,他們負責案件立案、審理、判決、執行的全程,對案件終身負責。該法院取消了立案、刑事、民事、行政等審判庭建制,根據8位法官專長負責審理相應領域案件。
對一般法院來說,立案決定權在立案庭,合議庭法官負責審理和判決,執行則由執行局法官負責。這意味著,一個案件全程走完至少需要三個部門參與。而在橫琴法院,8位專職法官將對自己所負責的案件全程參與。
謝偉東是橫琴法院首位專職法官。來到橫琴法院前,他是珠海市斗門區法院副院長,有著24年審判經驗。在他看來,橫琴法院改革的中心是“讓審理者裁判,由裁判者負責”的思路,這一思路符合司法審判規律,變革了傳統的案件審批制。
謝偉東告訴記者,在傳統法院,一個案件除了法官審判外,還要經過主管審判庭的庭長、副庭長審批,有的甚至要主管副院長審批。這一方面會拖延案件審理時間,另一方面,法官對自己審理案件卻做不了主,很可能有內部行政干擾,形成不公正判決。而在橫琴法院,所有案件完全由專職法官負責,即使是院長、副院長只要未參加案件審理,就不得參與案件,更沒有審批案件一說。
更重要的是,為了在制度上徹底避免干擾辦案,橫琴法院專職法官在人事上,全部由珠海中院提請市人大常委會任命。
法官會議制度突出法官獨立性
個別案件如果受到上級或者外部干擾,法官專業會議的意見能給法官減壓
去年11月,最高法確定上海、江蘇、浙江、廣東、陜西等省市為審判權運行機制改革試點。各省市開展了一系列的改革探索。在所有試點探索中,橫琴一直被法學界和司法實務界公認為改革最徹底的基層法院。
橫琴法院在全國首創法官會議制度,旨在讓法院權力回歸法官手中。
橫琴法院副院長曹如波透露,在傳統法院中,一個法官審理什么類型的案件,與哪幾位法官搭班組成合議庭審理,院長和主管副院長、審判庭庭長可以決定。
而在橫琴法院,法官審理案件類型,與哪些法官組成合議庭,每年辦案任務多少等事項,由專職法官們在法官會議上投票決定。在投票過程中,法官們會根據每位法官的專業背景、案件分工等進行投票,以確定最適合的辦案法官。在此期間,院長和副院長都不能干涉或者指定法官審案,以保證法官獨立性。
考慮面對一些新型案件,專職法官可能出現把握不準的情況,橫琴法院法官會議設立專業會議,其主要職能之一就是對新型疑難案件“專家會診”,討論意見供專職法官參考。
橫琴法院法官專業會議除“專家會診”職能外,還有一個職能是“責任分擔”。個別案件如果受到上級或者外部干擾,會給專職法官造成很大壓力,這時法官專業會議的意見將起到分擔責任的作用,給專職法官減壓。
近年來,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,基層法院每年新增案件呈現暴漲態勢。個別基層法院的法官每年要辦300件以上的案件,“案多人少”的問題成為法官容易出現審判瑕疵的“潛在因素”。
為此,橫琴法院還在全國率先推出“員額制”。
曹如波告訴記者,根據擬管轄區域近3年的案件量來參考,橫琴1年平均有2000件案件。橫琴設有8名專職法官。按此推算,每名專職法官1年負責250件案件。如果案件量增加,橫琴法院將調整法官數量,保證每名專職法官的辦案量適度,不至于影響審判質量。
探索建廉政保證金制度
如果法官在任職期間完全清廉,退休后可以拿到一筆可觀的廉政保證金
橫琴法院的設置以8名專職法官的審判工作為中心,那么他們審判水平和道德水平的好壞直接決定著橫琴改革的聲譽。因此,選任、監督和廉潔與否便顯得尤為重要。
在選任專職法官時,橫琴法院要求專職法官必須有10年以上的法律工作資歷,熟悉各類案件的審理,同時必須在從業期間沒有任何審判瑕疵和不良記錄。不僅如此,在選任過程中,專職法官還要進行心理測試,包括人格測試、正義感測試等環節。
為了強化對法官的監督,橫琴法院實行錯案責任終身追究制度。一旦專職法官審理案件出現錯案,將立即啟動追究程序,即使專職法官退休,以前審判的錯案也將會追究責任。
除此之外,橫琴法院正在探索建立廉政保證金制度。這個制度效仿香港和澳門,如果法官在任職期間完全清廉,退休后可以拿到一筆可觀的廉政保證金。
目前,橫琴法院管轄橫琴新區范圍內依法應當由基層人民法院管轄的刑事、民事、行政等各類案件。據悉,該院已向上級法院提出報告,請求將全市涉外(含涉港澳臺)商事案件指定由該院集中管轄,以期通過此舉整體提升涉外商事案件的裁判質量。
■ 揭秘
定方案前調研澳門臺灣法院
曹如波是橫琴法院副院長,此前他是珠海中院立案一庭庭長。這位“學者型”法官見證了橫琴法院從無到有的全程。
7人小組赴臺澳調研
2012年11月,最高法正式批準成立橫琴法院。在廣東省高院的支持下,2013年初,珠海中院立即成立橫琴法院籌備調研小組。珠海中院從院內抽調7位骨干法官,曹如波就是其中之一。
7位骨干法官被同事們稱為“7人小組”,當中有4名博士、3名碩士,其中4人有國外留學或訪問學者經歷。
為了探索出一條既符合中國國情,又對司法改革有積極借鑒意義的新路,“7人小組”對境內外法院的司法運行機制做了大量研究,并專門赴澳門、臺灣法院調研學習。
經過半年時間,“7人小組”最終形成了關于橫琴法院籌建的兩套方案。
在曹如波看來,兩套方案中,第一套頗具顛覆性:法院不設立審判庭,由專職法官專門負責審判,以法官委員會代替審委會。不過,經過論證后發現,這套方案個別部分和現行法律有沖突。
第二套方案相對傳統,保留了審判庭設置,并在現有基礎上增加了一些符合橫琴實際的審判庭。比如,根據橫琴靠近澳門的特點,設立涉澳民商事審判庭,橫琴將大力發展金融業,設置金融專業審判庭。該方案還提及精簡司法行政部門。
兩套方案“出爐”后,珠海中院立即向珠海市委和廣東省高院匯報。隨后,廣東省高院、珠海市委、市人大、市中院等部門聯合成立了橫琴法院籌備領導小組。領導小組對兩個方案進行了全方位的研究,反復修改和論證。最終,兩個方案各取所長,合并為一個方案。
曹如波認為,實際上,最終方案是兩個方案的綜合和補充。比如,最終方案吸納了第一套方案中不設審判庭設立專職法官等內容、第二套方案設立司法政務管理辦公室,精簡司法行政機構等內容。
2013年11月,十八屆三中全會前夕,方案最終定稿。
“當時我們也覺得方案改革力度過大,有點超乎想象,心里有點打鼓?!本驮诓苋绮ㄋ麄儶q豫之時,十八屆三中全會專門提及司法改革的新要求?!翱吹綀蟾嬷械膬热荩覀冇X得方案是符合中央要求的,信心更強了。”
掛牌3個月開審首案件
此后,一切似乎都很順利。
方案在上報高層后,獲得了高層的支持。2013年11月下旬,最高法院院長周強到廣東開全國司法公開會議,第一站專門來到珠海橫琴,了解橫琴法院的籌備進展,并表達了對橫琴法院司法改革的支持。
隨后,12月上旬,橫琴法院“三定”方案正式獲批,12月26日法院掛牌,2014年3月21日受理第一宗案件。
今年3月,上海高院調研團隊來到橫琴法院,為設立上海自貿區法院“取經”,他們非常驚訝:“原以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,真是做成了。”